显然,作家的准备无比充分,对于以用晦涩句子写炫学小说为乐趣的作家来说,资料的准备工作可谓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,看来在搜集资料方面,作家明显有着侦探的潜质。而在想象天马行空方面,侦探也明显有着作家的潜质。或许这就是为何两人如此一拍即合的原因。
或许也是为何,在后面,骄傲的侦探在听完作家的想法后,居然久久一言不发了。
可此时,侦探还是焦急而反叛地欲要反驳作家要排列的事实,作家也开始讲起他所调查的结果,他所推断的想法。
“如果侦探你真的调查过学校过去的事,应该说若是能调查出,你便马上会获知,你的那番可笑的推理是多么不堪一击。”作家慢条斯理地挑衅道,因为他自信地知道,不管他打得多慢,那两位观众都在瞪大眼睛等着他的发言。
“首先第一点,侦探根据如今学校并没有名为‘亮介’明星学生,于是武断地推断出虚构人名的说法,虽然不得不说这个推理真是精彩至极,如今我还不得不为此鼓掌叫好。过后侦探又根据日记时间,于是认为事情是发生在未来。显然,侦探你陷入了思维陷阱,而身为局外人的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,这个思维陷阱就是:你把记下日记的时间与如今重合了,于是推断出‘亮介’这人名的人物不存在,并以可笑的预告函来解释日记时间。实际上,真正能解决这两大谜团的思路很简单,也很唯一,就是:日记是过去的日记,是四年前的日记。”
原来是四年前。看到这里,侦探果然瞪大了眼睛,她万万没想到,这个解答居然如此简洁而完美。先前遭到被作家强烈的反驳,她本该感到恼羞成怒的,可这个解答却让她无法不敬佩,那种羞耻与仰慕在内心不断碰撞着。
她不禁在屏幕前傻笑了起来。
或许已经有了会被完全击溃的预感了。
而此时,另一块屏幕前的作家却不知晓侦探那激昂的心情变化,洋洋得意地继续写道:
“过去,很久远,但若是非常有名的人,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踪迹。亮介就是如此,在日记中的他广受欢迎,担任学生会职务,篮球场上驰骋,这样的明星学生,在学校的某处肯定会有所记录。比如过去的学生会名单,学校的一些风云榜,尽管那也是个成绩排头的时代。而且很重要的是,‘亮介’这是个特别的名字,不过这篇日记里也充斥着那么多的特别名字,什么‘瑠佳’啊,‘宏树’啊,‘亮介’和‘宏树’那两个简直就像是日本名。还真不知道他们爸妈取名字时是不是脑子被核辐射了。”
侦探看到这里,不禁轻轻笑出声来,不错,她也有同感,于是那个“虚构名字”的拙劣想法才会在她心里愈演愈烈,只是如今冷静下来好好想想,‘亮介’也好,‘宏树’也好,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名字,更何况自己的名字在日本名中也有——久生,活得更长寿的意思吧。
她忽然想起了姐姐的名字——长生,也是长生不老的意思了,想到这里,自己那个本来还有些东瀛味的名字,马上就变得乡村了。而此时,作家的下一段话来了。
“但是非常可惜的是,在学校的资料里,却是没有找到这样的名字。这的确是一个疑点,而在后面我调查出的东西,就能完全解释这个疑点了。
“电脑是冷漠无情的,储存的记忆,说要删掉就能立即删掉。而人却不一样,有时候哪怕时间流逝了多长,一些事情一些人还是会在记忆里磨灭不去的。于是我询问了一些在学校呆了很久的老师,有的人闪烁其词,有的人避而不提,但很明显话里有话,最后我找到了一位在校任教多年的数学老师,他快退休了,却倒是不在乎他的职位,直言了‘亮介’的存在。是的,亮介这个人的确存在,存在于四年前。
“亮介是当年的明星学生,处事待人和全方位的才能却是表现得很出众,在加入学生会的那年,也是特别成功。而且很重要的是,他的确长得不错,很受女孩子欢迎,校草级的人物吧。不过非常可惜的是,他的成绩实属中等,在数学老师的记忆中,他的确完美得无可挑剔,除了可怜的分数。那个数学老师不愧是多用数学多用脑子,如今脑子还很好使,记得很清楚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堆,亮介的形象和日记里的形象如出一辙,虽然两者都是很‘符号’。我倒是对亮介的什么成绩完全没兴趣,我感兴趣的是,亮介的那个打球的朋友,‘我’。”
“‘我’是谁?很可惜涉及到一个交际广阔的明星学生,要找出‘我’真是大海捞针,他们两人的关系,除了鲜为人知的篮球场‘约会’外,还有一层很重要的关系,就是天音。
“老头子倒也记得天音,貌似天音也是校花级人物,犹如一个女版的亮介,只是不屑学生会工作什么的,似乎有些高傲。与日记中的‘天音’的形象的确有些出入。不过或许是角度不同才产生形象的不一,看来天音这个人倒是挺立体的。当我问起天音的哥哥时,老头子果然还是不记得了,也不知道他是不记得还是不知道。而天音一家在高三的时候移民到了国外,如今也很难找到了。于是从这里,或许你们觉得可以确定,‘我’也是到了国外,是吧?非常可惜地告诉大家,完全不是,而且天音根本只是个无关人物。看下去,你们便会知道了。”
怎么可能?!天音居然会是无关人物?!侦探是打死也不敢相信,那个在日记中占了如此大篇幅的天音,那个与那么多人有着关系网的天音,怎么可能是局外人?!
“另外,四年前存在的人物还有一个,就是龙也,认识他的老师可不比认识亮介的少,尽管在日记里他是多么地默默无闻,但在第二年他却以高分考进X大,这足以让学校大张旗鼓地宣传‘龙也’这个名字了。可侦探您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。而同时,四年前学校宣传的名校生中,瑠佳的名字也被列入其中。这么多的相同之处,看来我们已经不能把它称为是巧合吧?
“的确,这篇日记所写的的确是四年前的事,人名是相同的,但里面的事却难以考察了,当年的学生也已经各散东西,鲜少联络,更是难以查找。唯一的办法,就是从四年前的学校学生死亡事件查起,不过我并没有从报纸等媒体入手,原因很简单,因为那是学校,那是学生。”
作家的脸上露出落寞的笑容。他继续打道:
“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老师不愿提起明星学生亮介,但却乐于提起忧郁学霸龙也。因为,亮介死了,在四年前死了。凡是对于这种在校生的惨剧,学校还不是会努力地推卸责任,遮掩事实吗?更何况是在那个年代?
“以上我所说的这些,也只是想证实,这篇日记确实存在于四年前,但并不代表它是完全真实的,由侦探那个巧妙完美的推理得出。那么这不完全真实的结论,又能推断出什么呢?下面我就要讲讲我的想法,作为作家才能拥有的想法。”
侦探立马挺直腰板,专注地看着屏幕,等待。
“大家喜欢看小说吗?注意,我这里指的可不是那些打着旗号乱砌胡拼,毫无美感也失实质的劣作,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小说。有一篇杨绛为其夫的作品《围城》所写的文章——《记钱钟书与<围城>》里,有着这样一段话,在此,我来给大家贴出来。”
【看小说何需注释呢?可是很多读者每对一本小说发生兴趣,就对作者也发生兴趣,并把小说里的人物和情节当作真人实事。有的干脆把小说的主角视为作者本人。高明的读者承认作者不能和书中人物等同,不过他们说,作者创造的人物和故事,离不开他个人的经验和思想感情。这话当然很对。可是我曾在一篇文章里指出:创作的一个重要成分是想象,经验好比黑暗里点上的火,想象是这个火所发的光;没有火就没有光,但光照所及,远远超过火点儿的大小(注:参看《事实----故事--真实》,《文学评论》一九八○年第三期17页)。创造的故事往往从多方面超越作者本人的经验。要从创造的故事里返求作者的经验是颠倒的。作者的思想情感经过创造,就好比发过酵而酿成了酒;从酒里辨认酿酒的原料,“也不容易。我有机缘知道作者的经历、也知道酿成的酒是什么原料,很愿意让读者看看真人实事和虚构的人物情节有多少联系,而且是怎样的联系。因为许多所谓写实的小说,其实是改头换面地叙写自己的经历,提升或满足自己的感情。这种自传体的小说或小说体的自传,实在是浪漫的纪实,不是写实的虚构。】
“我并不知道大家读完这段文字后,是否有共鸣,反正我是有了。我既然自称作家,自己当然写过小说,而所创造的小说人物,隐隐约约都会带着我所在的环境的影子,或许不少人物还夹杂着我的影子,可小说的情节却很少与我的现实雷同。回归正题,我们一直把那日记称作‘日记’,不仅仅是它发过来时的形式就是日记,而且它的第一人称也让我们认为是日记。侦探曾说过,这是一篇以日记形式存在的虚构文章。而我,却更倾向于称它为:自传体小说。
“对的,这就是‘改头换面地叙写自己的经历,提升或满足自己的感情’的日记。文中的‘我’在后期并不会做出那种事情来,但是‘我’在文中做了,为了满足自己的感情,就如侦探所说的。这就是写小说的魅力。我作为‘作家’,更加能理解写自传体小说时的那种发泄的欲望与羞耻感共存的滋味,若是像文中‘我’那样压抑的人,写起自传体小说来更是感到煎熬,但某种东西迫使着他去写作,那是一种无力改变现实而积聚而成的忿恨与羞耻,于是他必须要从写作中发泄,同时,紧紧地把那个现实中的自己包裹起来,那就是侦探所提到的与网聊相似的行为。但侦探却用‘虚构名字’来表达了它,可我认为实际上,那行为应该是——‘改变名字’。
“多重人格,这个词,相信侦探肯定知道吧?一本我很喜欢的推理小说说过,每个人都有多重人格,因出生、经历等而产生,并或许会如液体般混杂地搅拌在一块,形成这整个人。而小说中的男主角的多重人格却有着独立性,这让他拥有了更好的客观性,而他的多重人格或许就是为了保护他的真正人格而产生的。而我所说的‘改变名字’与这类似,介于两者之间,因无法忍受自己的某种人格,为了避免发狂、为了合理地发泄,而把那人格抽离出来,用它设计出另一个书中角色,而自己扮演着自己心中的理想人格,但同时却因现实与假象的冲击,还有自身液体般融合的人格和欲要成为固体般人格的渴望,最后或许会分不清现实与虚幻,由此而疯掉的也有。这也是作家们疯掉的原因之一。”
侦探深有其感,毕竟她也曾做过“修改日记”的事情,她打道:“你提到的那本推理小说,我应该也看过,很喜欢。那个人格的说法,非常喜欢。如果结合起这篇日记的话……”
她忽然停下了灵活敲打键盘的手指,呆了。
那么,那么不就是……
怎么会?!但怎么不会?!
她忽然觉得头脑一片混乱,她根据上面所推理出来的结论,应该完全没错,简直是完美的结论,但是更多更多的逻辑矛盾让她无法一下子接受这个结论,疑问实在太多,简直要超出她的头脑所能负荷的,她此时感觉,下一秒下一秒,自己的脑袋就要爆炸了!
下一秒,作家的结论来了。
“这篇日记里,日记主人就是如此一个人,他把自己的另一个人格抽离,放在另一个角色里。不,实际上,他把自己的名字也剥离了,把那个完整的、全然的、让他感到羞耻而无法脱离的人格,放在了自己真正名字的下方,嘲讽着、不断地嘲讽着自己名字的这个角色,遇到无法启齿的内容,他更是无法开口只得一笔带过,而自己的理想人格乖乖地呆在‘我’这个人称之下。他在这篇日记里,创造着自己的王国,但却免不了现实的不断冲击,逐渐开始模糊了人名的界限,逐渐开始嘲笑起‘我’,设计着自嘲的迷局,也因此渐渐地模糊了现实与虚拟的界限,或许就因为如此,他就这样走向了崩溃、毁灭,最终死亡。”
“侦探啊,喜欢推理游戏的你也得小心,小心由于用脑过度逻辑混乱而造成自我崩溃啊。没错,这篇日记里那个最终崩溃的‘我’,其实完全不存在,而日记的主人,这个‘我’的创造者、使用者,就是亮介。”
啊。崩溃了,爆炸了,我的脑袋。侦探看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结论,难以接受的头脑猛烈地疼痛了起来。
如果因此侦探死了,全文结束了,那还真是个冷笑话。
侦探她完全能理解这个推论,只是一时难以接受吧了,原因是什么?就比如……
“那人物关系呢?”
那疼痛似乎是虚幻的,侦探如今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了,连忙打字问道。
而作家则坦然自若,慢悠悠地回复了一个坦然自若的答案:
“不知道。”
“不过。我倒是有的有些想法。”作家又接下去回道,“比如天音那个三角矛盾。”
“怎……怎么可能亮介是他妹妹的男朋友,不,不,啊虽说日记里他跟妹妹都……但现实中,那个现实中……”侦探焦急了,打了一段乱七八糟的话。显然她已经落入混沌了。
“侦探啊,你真是侦探吗?逻辑如此混乱怎么可以呢?”作家慢条斯理地讽刺道,“我刚刚不是提出‘改变人名’和人格那个说法吗?没错,‘我’创造的那个世界里,天音固然是和亮介一对的,那是事实,但‘我’却最后‘投奔’了妹妹的怀抱里,可见‘我’内心的冲动是向着妹妹的。大家应该看出来了吧,‘天音’和‘妹妹’在现实中是两个人,由于‘亮介’和‘我’在现实中重叠的关系,才会让‘天音’和‘妹妹’在日记中重叠。”
“所以说……天音和妹妹是两个人,现实中亮介也是妹控,只是没发泄出来?”侦探问道。
“没错。这也是为什么我所调查到的现实中的天音,和日记中的天音那么不同。因为日记中的‘天音’,有着现实中妹妹的特质。”
原来如此啊。一大疑团解决了,侦探感觉脑子腾出了点空间来思考别的问题了,一下子轻松多了。听完作家这一番推论与说法,侦探不禁情绪缓和了些,对作家更是刮目相看。显然,作家的推论可比她的可靠多了,有理有据,而且特别的完美,侦探心中又是惊羡又是愤恨又是羞愧。
当侦探在惊讶与佩服于那番推论时,当作家在自傲于自己这份说法时,第三个人,那个鲜有说话的人,在神的眷顾下,开口了,反驳了。
“不,妹妹并不存在。”
哈?他在说什么啊?侦探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嘲讽。
“天音身上的妹妹那一部分是虚构出来的,现实中,他没有妹妹,他只是无妹控。”
看到那第三个人——顾客的进一步解释后,侦探不禁火冒三丈了,怒火冲出口,她不禁打字开始如弹珠般反驳了。
“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?顾客。如果妹妹不存在,钥匙的那一段又是怎么回事?所以说怎么可能啊。啊对了,作家,钥匙那段,天音和妹妹的重合,怎么回事?”
“我的解释是,因为这是自传体小说,虚构的情节是必须存在的,这样解释或许侦探你会明白吧。也就是说,那一段是‘我’对自己的嘲讽。”作家解释道。
原来如此。侦探觉得头脑的确有些不够用,但还是去厨房拿了一罐冰冻的可乐喝了,想要清醒一下头脑。果然可乐一灌进去,整个身体一抖,精神马上恢复过来。她一清醒过来,本来像她的房间一般杂乱的思路,立马两电极吸引整齐了起来。
刚刚的结论,亮介就是“我”,那不就是说,“我”——这本日记的主人死了?!怎……怎么可能……那,那这本日记从何来到我们这里?!
由于此时突如其来的巨大震惊,她挺直了腰板,伸长了脖子,微微张大嘴巴。
“呃。”
狠狠打了一个嗝。
同时,门铃响了。年龄相差三年的表妹来了,待会可爱的表妹将会见到一个拼命打嗝止不住的表姐。
而且这个表姐经常在心里咒骂着: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表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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